张尧学 中南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1990年到我系任教)
第一次见到木兰花开,是在1990年的春天。4月的清华园,工字厅里,那株满是竞相绽放着木兰花的木兰树,吸引着无数清华学子和游人的目光,使得无论是工字厅里那些出出进进、忙忙碌碌的领导、学者、学生、工作人员,还是有机会一游清华的游客或休闲的人们,都驻足在这棵可称为园中一绝的木兰树旁,或留影,或观花,或发出无数惊叹!
我那时候刚从日本留学归来,7年的留日生活,使我熟悉了那白如云、红如血,来得迅猛,去得悲壮的美丽温柔又无比刚烈的樱花。每年的3~4月,从日本南方的九州列岛,一直到最北方的北海道,樱花不断地盛开,不断地凋谢,前面在开放,后面在凋落,前仆后继,义无反顾。每次开放,也就前后一个星期。惹得那最爱招花引蝶的日本民众一到樱花盛开的季节,就狂欢乱醉在那艳丽的樱花下,美其名曰:花见。
然而,清华园中的木兰花,给人的是完全另一种美。她洁白晶莹、妩媚妖娆、仪态端庄、美观典雅、清香远扬……,在那春天的阳光下,璇旖的花瓣舒展地享受着阳光的触摸,含羞地绽放着;给人带来清香、甜蜜、浪漫、希望……
看到这棵高大的木兰树和满树美丽的冰清玉洁般的花,正在办理进校手续的我,竟毫无知觉地停下了那匆匆的脚步……
迈入伟大的清华园,就有幸邂逅如此美丽的花,木兰给我带来的欢乐、鼓励和震撼是无与伦比的。其后,每逢4月,每逢清华园的木兰花开,我们全家必然会去欣赏这美丽的木兰花,去看那棵高大的木兰树。听说,我国远在春秋时期,就已开始种植木兰,伟大诗人屈原也早就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的佳句,以示其人格的高洁。作为一名改革开放之后成长起来的大学教师、科技工作者,我希望、我立志向木兰学习,努力工作,给学生带来知识、带来学习知识的方法,给社会带来新的 科技成果、带来更多的社会经济效益……
从1990年春开始,14年过去了,尽管工作有所变动,但我一直在清华园的一角,从事我的教学,从事我的科研。无论寒暑、无论是周末还是节假日,在教书育人的同时,更乐得探索科学技术中未知的奥秒。
2004年的春天,又一次见到了木兰。中央党校的召唤,使我走进了颐和园边优美的中央党校校园。3月1日开始,和98名同志一道,学马列、学毛泽东思想、学小平理论、学三个代表;学当代经济、当代科技、当代军事、当代宗教、当代文化;曰之“四基本”、“五当代”。提高思想理论水平和党性修养,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的各种成绩与问题。由工科跨到了文科、由研究科学技术转到了研究哲学和学习管理。党校的老师们要求我们要完成三个转变:由领导到学生的转变、由工作到学习的转变以及由家庭生活到集体生活的转变。看来,我还要存在另一个转变,即从工科的以逻辑思维为主转变到以文科的全局的、哲学的思维为主上来。
好在又见到了木兰!宿舍18号楼的窗外,正对着我的窗,哪怕是卧在床头,也能见到那株亭亭玉立的木兰树。美丽的木兰树,美丽的木兰花、高贵典雅的木兰花,无邪的绽放着……
大自然的恩赐是如此的美妙,领导和组织的关心又是那样如沐春风!在这回国工作14年之际,我得到了这宝贵的一年时间,在这“全无车马喧”的求是园里,安心地读书、冷静地思考、理智地讨论、逻辑地梳理、全面地小结、如饥似渴地求教,多么安静和平和的时光!多么难得的运气和机会!望着窗外天空中飘过的白云、园中盛开的木兰、欣赏着春天的阳光和随风婆娑的路边白杨的树叶,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我们应该感谢大自然,给了我们如此美丽环境;我们应该感谢我们的祖先和前辈,为我们留下了如此优秀卓越的文化;我们应该感谢我们的社会和我们的党,培养教育了我们,使我们懂得了生活,懂得了做人的道理,懂得了忠诚,懂得了爱;我们应该感谢领导、同事、朋友、亲人,正因为有了他们,生活才变得如此美好!
14年前的北京,由清华园进城还是以骑自行车或乘公交车为主。破旧的马路、低矮的楼房随处可见。那时的工资,我记得,在国外做完博士后归来,月薪也就是112元,可买40斤左右的红富士苹果,或者是半辆永久牌自行车。当然,当时的出租车大约是1.2元1公里,一个月的工资可以乘60公里左右的出租车(15公里以后加倍收费)。那个时代教授们的话题大多是“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傻不过博士,穷不过教授”,“旧社会的教授们可以坐得起黄包车,今天的教授打不起出租车。”“什么时候大学老师们的工资能到3、5、8?(讲师月薪300元,副教授500元,教授800元)”等等。
我们一家三口从日本回来,由于学校照顾,才得以住进了一套文化大革命中修建的、窗户始终无法打开或关闭好的建筑面积44平方米的小套间。除了放书,摆一大一小两张床,只剩下侧侧身子的空间了。就这样,小孩子想继续学习钢琴,就只好用国外带回的外币去兑换人民币购买了,工资的确不够花。那时候外币还不能兑换人民币,只能兑换成外汇券。外汇券是一种很多目前大学生们可能都没有多少印象的有价证券。
就这样,既使在改革开放之后的90年代初,几乎每家都有了电视、冰箱、洗衣机的时代,人民的物质生活也还是很不易的。更不提文化大革命中,我国人民的生活是多么艰苦!社会的进步和科技教育与生产力的发展促进了人民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极大提高。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然而,以人为本和科学的可持续发展观为我们进一步指出了努力的方向和发展中的问题。我们要给子孙留下更多的资源、更好的环境,我们要建设一个更加公平、更加和谐的社会。我们要让我们的子孙一代比一代幸福。这就需要我们努力学习、认真思考、仔细琢磨、实事求是、追求社会发展的真理。
荷塘边的月色下,木兰树下的春风中,回忆、思考、展望。
新的时代需要新的精神,新的理想带来新的人生。在以人为本的时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生和各种各样的精神。但是,木兰,她把美丽无私地奉献给所有的人更是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精神生命里有许多重逢,也有许多巧合。在清华园见到了木兰,激励着我教书育人和努力科研;在求是园又见到了木兰,激励我实事求是和追求真理。木兰花谢花又开,美丽永在人间。我愿自己能化做这木兰的一个小花瓣,在阳光下绽放,为人民带来哪怕是一小点的清香、甜蜜和希望。
(本文摘自《又见木兰》,张尧学著,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04年11月第1版)
张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南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1982年毕业于陕西西北电讯工程学院(现陕西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获学士学位。1990年获日本东北大学博士学位,同年到122cc太阳集成游戏任教。1995年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作访问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国务院信息化咨询委员会委员,计算机学会普适计算专委会委员,解放军总装备部军用计算机及软件技术专业组专家,《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Wireless and Mobile Computing》《Journal of Autonomic and Trusted Computing》《Chinese Journal of Electronics》等国内外学术期刊的编委。曾任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长、学位管理与研究生司司长、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主任、985工程办公室主任、211工程建设办公室主任等学术和行政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