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清华时光
陈卫
计66 — 122cc太阳集成游戏第一个理论班
1986年,我通过高考进入122cc太阳集成游戏。一进校,就被分入了理论班--计66班,主要因为我在北京市中学数学竞赛得奖的缘故。其实,这次得奖也给了我保送北大数学系的机会,但我比较想学计算机,所以最后决定报考清华。 高三的一个选择,开始了我与清华的缘分,二十二年后的今天仍密不可分。
我们计66班是122cc太阳集成游戏的第一个理论班,没有先例,刚入大学的新生也不明白理论班真正意味着什么。理论教研组卢开澄教授告诉我们:理论班就是要培养中国的图灵奖得主。图灵奖又是什么呢?当时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在计算机界相当于诺贝尔奖的最高奖。入学之初,我们与应用数学系的同学一起学了两年数学课,数学的基础打得牢靠一些。印象最深的是教数学分析的孙念增老先生,虽然年事已高,背有些驼,在讲坛上站时间长了似乎都有些颤颤巍巍,但讲起数学来神采奕奕。从孙先生课上学到的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让我一生受益。现在与同班另外一位至今进行着理论研究的张立聊起来,我们都觉得当初打下的数学基础很重要,甚至还嫌不够。作为计算机科学方面的专业理论研究者,走得越远,越感觉到数学功底的重要。本科期间其它课都是正常上,不过我们的理论班当时逃掉了机械制图和金工实习两门课,当时觉得侥幸,如今却十分遗憾,如果修了这两门课,也许现在我的动手能力会好一些。
我们计66班是一个和谐集体。人数不多,到大二少年班分班后固定在十六个人,十四个男生,两个女生:黄爽英,黄毅青――我们称之为“二黄”。在一次系运会时,我们设计的班徽就是一个细枝上的十六片叶子,顶上两片是黄色的。
我们全班同学的学习成绩都比较接近,没有掉队不及格的,更不用说退学的。大家整天生活在一起,也没有出现成了对头或是在外面喝醉酒打架的,六四“学运”的时候也没有激进或绝食的。大家关系都不错,正式或是非正式的活动都在一起。现在看来,当时的我们性格特点和想法都比较相似,彼此影响,相互加强,形成了一个团结和谐的班级文化。相对来讲,宋俊算是班里很有些个性的:他会想去做一些在校园里挣钱的事情,比如办舞会收门票之类。印象最深的是他办过一个校内乒乓球赛,一开始我们都不太清楚比赛的主办方,后来他要我们帮忙,才发现好像是他一个人在搞。我们不少人都去帮忙了,我还做了裁判,结果发现给参赛运动员计分是技术含量挺高的工作。由于我经常出错,后来打球的说,算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吧。虽然球赛中有些小波折,但最后也让宋俊搞成了。二十年后想一想,这就是一种创业思维和创业训练,在现今校园已经很普遍。而当时的我们,绝大多数根本没有创业的概念,只知道学生应该学习,大学就是中学的继续。即便使用着微软DOS,我们也不可想像比尔盖茨从哈佛辍学创建微软,并影响了全球信息产业和经济。像戴尔、雅虎、谷歌等等,这些新经济创业经典那时都还不存在。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我们连Internet和email都没有接触过,可见这二十年的差别真是巨大。我们理论班的宋俊堪称是拥有超前想法并敢于实施的勇者。
本科高年级,系理论组老师开始指导我们做研究。记得林行良教授说过,要接触研究,就先去从学术期刊上找一些文章读读,体会一下,然后带着问题找他讨论。不过当时能接触到的期刊很有限,仅有《计算机学报》,《Journal of Algorithms》等少数几种,与现在的网上资源有天壤之别。那时的年轻的何敬民老师组织密码学讨论班,带我们读了不少密码学的经典文章,像 Diffie 和 Hellman 的公钥密码学开山之作、RSA公钥、零知识证明、伪随机数生成器等等。我的密码学知识都是在这时开始积累。到了研究生阶段,我成为戴一奇教授的学生,继续密码学方面的研究,并在国内会议和期刊上发表过文章。和现在相比,当时的研究工作虽然缺乏系统的研究方法,对国际上的前沿研究也不甚了解,但是122cc太阳集成游戏的训练赋予我踏入计算机理论研究的入门基础与最初的方向感,促使我以后选择计算机理论研究作为事业。
过了将近二十年,如今清华以及国内整体的教育研究水平与我们当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清华也拥有更强大的由姚其智教授主持的理论计算机科学研究中心和其下属的清华-微软软件实验班―― “姚班”。姚先生,作为唯一的华裔图灵奖得主,致力于把清华及中国的理论计算机科学教育和研究再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我很有幸重归清华园,参与了“姚班”的培养计划,作为理论计算机科学研究中心的兼职教授,在清华园给那些朝气蓬勃,比二十年前的我们更加聪明进取的学生们授课,并带领他们做研究,把这些年积累的研究思想,方法和技能传授给他们。
从二十二年前我们第一届理论班开始,我们的同学们活跃在计算机领域的各个舞台上,其中也有像我和张立这样在继续着理论计算机科学的研究。虽然图灵奖对于我以及大多数研究者来说甚是遥远,但我们很高兴看到清华在继续培养着这方面的人才。更让人欣慰的是我也能参与其中。通过我们不断的努力和培养,渴望有一天从我们这众多的肩膀上能够站出一个清华的图灵奖获得者。
在清华园的球场上
我和足球的缘分可谓渊远,在我未出世时,父亲已是新中国国家队第一届队员,随后,又担任国家队教练。刚上小学一年级,父亲就送我去了北京体育馆路体校足球班。从此,足球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生活。小学时,我就是曾获得北京市冠军、全国北方赛区前四名的足球队成员。中学时,在区市比赛中也有些成绩。一九八六年一考入清华,我就进了校队。此后七年,一直踢到研究生毕业。 足球在我的清华生活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那时同学们课余都会积极参与各种锻炼。每天下午四点半以后操场上很快就聚满了运动着的学生们,人数最多的当然是踢球的:都不用数人,光场上飞的球就会有十几个。那时踢球的场地少,所以大家只好挤在一起,但也乐在其中。
当时清华校队的奋斗目标是北京市高校甲级联赛中的冠军,我与各位队友经历了种种波折,终于在七年后我研究生毕业前夕摘取桂冠。这其中的悲欢至今仍然让我与诸位校队队友在聚会中唏嘘不已。但是说到足球比赛的热闹程度和对于我们校园生活的影响,高校联赛还远不如校内系际联赛。当时的高校联赛没有主客场制,比赛都在第三方学校的场地进行,校内也没有宣传, 所以,几乎没有到场加油的本校学生,除了可数的几个铁杆球迷,比如我们122cc太阳集成游戏的冯建华(人称“大帅”)就是一个。而系际联赛就不一样了,校内举行,各系都大力宣传,现场加油助威的各系学生十分踊跃,打系旗的、敲大鼓的都有, 相当热闹。我们在122cc太阳集成游戏征战系际联赛的经历,真是一波多折,直到研究生时才有所转机。当时,我们122cc太阳集成游戏曾一度拥有最多校队球员,总是夺标热门,但也总是未能如愿。印象最深的一次应该是大三(1989年)时,我们系队有王枫、金润成、王宁、常委和我,共五名校队队员,冠军似乎势在必得。小组赛很顺利,到关键的半决赛, 碰上了拥有陈向东(“大冬瓜”)和钟明博(“大个儿”)两名校队队员的电机系队。结果他们很顽强也很狡猾地用死守反击和拖延时间战术和我们周旋,让我们很难施展。他们用几乎唯一的一次角球机会破门,而我们却有很多次机会都被错过(很像以后的中国男足)。最可惜的一次是王枫突破进入禁区接近底线时突然横传,球已穿过对方后卫和守门员,这时我也倒地铲出,可惜比球慢了一点,没能把球铲入球门。十几年后,我和大冬瓜,大个儿重聚时还会聊到这场难忘的比赛和我这个错过的进球。他们更会添油加醋地描述王枫传出的球恰巧撞到一粒小石子跳起来从我铲出的腿上跳了过去。言语间不无得意之色。不管怎样,他们那时就这样一比零淘汰了我们,并且一鼓作气在与热汽系队的决赛中反败为胜,并在加时赛中胜出,获得冠军。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了这激烈的决赛,观众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场上局面几度起落,真让人热血沸腾,遗憾的是在场上比拼的却不是我和我们122cc太阳集成游戏的队友。
就这样,本科五年,我们122cc太阳集成游戏始终与冠军无缘。直到研究生阶段,在研一时又参加了校研究生联赛,这次我们系队和我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不仅场场大比分击败对手,决赛时更是六比一横扫化工系队,而我一人就独进五球。虽然研究生联赛水平比起本科生来还是要低一些,但也总算是让我圆了一个在清华园拿冠军的心愿。
离开清华赴美留学以后,我们这些清华校队系队的队友们成立了北美清华老兵队(Tsinghua Veterans),和沈健,王枫,金润成他们参加每年的北美华人足球锦标赛,并连夺头两届冠军,一度在北美华人足球圈里也很有影响。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回到清华,看到母校新增很多运动场地和设施,象紫荆公寓前面一大片足、篮、排等场地,真是羡慕现在学生的条件。虽然已经没有大喇叭再播放“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的熟悉口号,但是看到周围这么多学子在生机勃勃地运动,就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青春年代。积极向上的体育文化是清华园永远年轻的秘诀。
“南门外”是必不可少的去处
清华的记忆,除了宿舍,教学楼,图书馆,操场,在我们那个时代,“南门外”是必不可少的好去处。清华实在很大,大到我们的生活学习一应所需,都可以在校园内得到满足。我们平时很少出到校外,但是有一个地方,对我们有特别吸引之处,就是“南门外”,具体说就是南门外路两边的小饭馆。熬过了大一大二紧张的学习生活,大家在大三以后渐渐适应了清华的节奏,也更想享受大学的时光了。渐渐地,骑车出南门找个饭馆“撮一顿”,成为大家钟爱的调剂和消遣。先是因为同学过生日或谁得了奖学金去吃,而后,会因为更简单的事情,比如踢球晚了食堂已关门了,就去南门外,最后,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有谁喊一声“南门外”,总有若干声应和,大家跨上车就走。
那时的课余生活不算丰富,KTV之类还没有或学生消费不起,最常见的就是五道口看场电影,二教看场录像,或是南门外撮一顿,而后者最有吸引力。南门外的饭馆按现在标准都是很低档的小馆,正适合学生消费。鱼香肉丝是我们的经典菜,经济实惠又下饭,很快它就成了我们判别饭馆好坏的benchmark, 价钱公道不公道,手艺好不好,都用它来衡量。不过后来鱼香肉丝就成了大家的禁菜,谁都不许点,因为吃的实在太多了。我们去得最多的可能是一个叫华清的延边馆子,便宜实惠,尖椒狗肉是大家的最爱。
吃饭少不了喝酒。我们仗着年轻气盛,对酒干杯,谁也不愿轻易落后。偏偏我们班同学在喝酒上也实力均衡,没有酒鬼酒神,但每人都能喝一些。起初,只是一杯一杯干啤酒,然后直接过渡到大瓶啤酒一口气喝干,令年轻的自己都惊异如何能灌完那一整瓶的啤酒。再后来,自然就过渡到了白酒。记得陈新光有次从老家回来,学了一招把一小杯白酒套在满大杯啤酒中一起一饮而尽的伎俩,要镇大家一下,可惜没找到追随者。不过同学们喝酒都很尽兴,也会适当收敛,所以基本都没有喝醉过,只有一次除外。那晚,南门外,班里十几个男生几乎都去了,由头已经忘记,只记得大家都状态极好,兴致极高,白酒一杯杯下去,一瓶瓶变空。白酒还是杂着牌子上的,有一种叫“双沟”,很对我胃口,喝完一瓶,我说了句“双沟好喝”,转身出去又从邻店里买了一瓶,最终落下个“双沟好喝”作为这次的浓缩总结在班里传了很久。酒尽人欢时,似乎还有一个比较清醒的统计出总共十一个人喝了七瓶白酒,还有若干啤酒。大家居然还能骑车回宿舍,当然,我们的车一直在走之字形。如今回想此事,只能说侥幸未出事故!!!(但愿小学弟们不会学我们如此胡闹也!)。到宿舍后原形毕露,倒的倒,吐的吐,更有陈新光和宋俊都捧着一个脸盘要吐时新光还能克制地谦让“你先吐,你先吐”,又成为一句久传的经典。这次醉酒是我们大学时代南门外饮酒的高潮,“英勇事迹”都传到了别的班。但高潮过后便是平静,那以后班里再喝酒,大家突然都变得文雅了许多,而十一个人七瓶白酒就变成了我们永久的纪录,也肯定是我自己这辈子的记录。
如今的南门外小馆已被高耸的写字楼,五星级酒店和更多的高档餐饮所取代,清华学子们的课余生活和消费水准也与时俱进,我们羡慕他们,但是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精神财富, 那就是, 二十年前我们在清华园也曾年轻过!我们充满激情地学习知识,全身心地投入运动,利用各种机会尝试与挑战自我的智能和体能,建立起纯洁的同学情谊, 甚至不成熟地偶尔胡闹淘气一下……所有这一切,配以青春的金线,编织成我们生命中最绚丽美好的记忆。二十年的光阴,我们已经是中年人了,但每每走进清华园,仍能感受到青春的气息拂面而来。 如今,当我们这些老同学再聚首时,我们仍会津津乐道那“双沟好喝”的纯朴无忧,大家唏嘘着,以茶代酒,回味着我们永远的大学时光--我们的清华时光。
[作者简介] 陈卫,男,1968年出生,北京人,教授,1986年进入122cc太阳集成游戏计66班就读,1991年保送本系硕士研究生,1993年获硕士学位,并留系任教。在校就读期间曾获”计算机世界”奖学金, 林家翘应用数学奖学金, 并连续多年获得一等奖学金. 1994年赴美康奈尔大学(Cornell U.)122cc太阳集成游戏攻读, 2000年获博士学位, 博士论文获得William. C. Carter Award (2000). 现为北京微软亚洲研究院理论组研究员,并任122cc太阳集成游戏理论计算机研究中心兼职教授。